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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4章 醒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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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4章 醒醒

沈晏之心口發緊,呼吸猛窒。

“晚晚,你醒醒吧……”

“如果顧惜羽看到你這樣,一定會很難過……”

秦歸晚猛然僵住身子,呆坐在床榻上,眼睛空洞洞的。

她想起來了。

當時她發瘋地去砍那些東羌人時,腳下遍地都是大火和屍身。

那把角弓好像在混亂中和旁邊的屍身一起被點燃了。

沈晏之見她好似被抽去了靈魂,喉嚨堵得難受。

“晚晚,你別這樣,我和你一樣想讓他活著……”

“你出去!”秦歸晚陡然淒厲尖叫,她跳起來,用力去推沈晏之。

“沒看到他的屍身之前,我不準你說他死了……”

她的眸中噙滿了淚水,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。

“你出去啊……出去啊……”

沈晏之不敢反抗,被秦歸晚推搡到屋外。

“晚晚……”

話沒落音,門被秦歸晚從裏面重重關上。

她依靠在門上,雙手捂面,淚如泉湧。

沈晏之站在門外,聽著屋內的啜泣聲,眼圈赤紅。

去江南查案之前,顧濯纓去送他。

“沈明錚,你可千萬別死在汝南,我還等著你來參加我和晚晚的大婚呢。”

他反唇相譏:“放心,我不只會活著回來,還會讓你看著晚晚如何重新嫁給我。”

二人相互嘲諷。

臨走時,顧濯纓卻折了一條柳枝給他。

“沈明錚,咱倆好像很久沒在一起痛飲了。待你回來,我請你喝酒,不醉不歸。”

他接過柳條,朗笑,“那你可能要輸了,我現在是千杯不醉。”

送別的畫面好似還歷歷在目,那個要請他喝酒的人忽然不在了。

“顧惜羽,你這個不守信的混賬,說好的不醉不歸。”

*

秦歸晚的左臂受了傷,暫不能拉弓,外加身子虛弱,這兩日只得在屋裏休養。

沈晏之要去楊坊見韓蒼,討論守城之事,並不能一直陪著她,不知從哪裏找了一個做事利索的小丫鬟來照顧她。

他只要閑下來,就會來看她,把最新的消息帶給她。

例如,城墻已經被全部修好了。

他去看了長公主,告訴對方自己帶著援兵來了。長公主的高燒居然神奇地退了。

只是人還在昏迷,暫時沒醒。

東羌自那一戰失敗,很多東羌士兵都在傳言,明明勝利就在眼前卻再次失敗,大楚的援兵神奇趕來,果然是天神在懲罰東羌。

攣鞮將軍憤怒之下當眾斬殺了百十個傳謠之人,也只是有損無益。

沒有糧草,天氣越來越冷,加上謠言四起,他們的士氣還是越來越低落。

盡管如此,攣鞮將軍依舊堅持不退兵。

韓蒼這幾日一直在和眾人在討論,天這麽冷,東羌還能撐多久?

秦歸晚呆坐在榻上,沈默地聽他說完這些。

偶爾插嘴,問上一句,沈安菱如何了?

沈晏之說他去了楊坊。

沈安菱一切安好,現在已經能很熟練的止血包紗布了,她的貼身婆子還有崔大娘每日跟著她一起照顧娘子軍的傷兵。

今日中午,秦歸晚喝完藥正在小憩,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巨大轟隆聲。

她頓時驚醒了,詢問丫鬟,是不是東羌人又來攻城了?

丫鬟回道:“是。”

“不過,您別擔心,我們肯定能贏。”

“他們都餓了這麽多天了,哪裏打得過我們。”

秦歸晚眸光黯淡,憂心忡忡。

戰場瞬息萬變,不到最後,哪有萬無一失的勝利,更何況,東羌現在是拼死一搏。

她無心再休息,披上厚實的披風,站在窗邊,無聲望向城門方向。

寒風席地,原本陰霾的天,洋洋灑灑下起了雪粒。

丫鬟驚喜道:“小姐,瑞雪兆豐年,咱們一定能打贏,還能大豐收。”

秦歸晚仰頭望天,抿唇不語。

雪粒子很快變成了大片雪花,兩個時辰後,滿地落白。

城門外的廝殺聲漸漸熄滅,有百姓在街上興奮尖叫:“我們又打贏了。”

這一天,大雪不斷,寒風凜冽,街巷上時不時傳來百姓的興奮高呼聲。

晚上,秦歸晚睡得極不踏實,迷迷糊糊熬到破曉,丫鬟帶著哭腔,激動地跑進了屋。

“姑娘,東羌徹底拔營退兵了。”

秦歸晚當即清醒了,坐起身,扶著丫鬟的雙臂,激動道:“真的嗎?”

“真的。”丫鬟瘋狂點頭,“他們攻城失敗後,回到營帳就起了內訌。”

“據說最開始是草原部落的那群人非要離開。”

“他們說沒有吃的,箕城又遲遲攻不下來,不想在這裏等死。”

“攣鞮將軍大怒,罵他們簡直荒唐,打仗非兒戲,這個時候內訌等同於叛國,還說大汗正在往這邊調糧草和人馬。”

“但是草原部落依舊不願意留下,天寒地凍,從金都調糧草,最快也要一個半月,等糧草送來,大家早凍死餓死了。”

“其他東羌士兵聽聞此話,又想起天神懲罰之事,加上饑寒交迫,一下全爆發了。”

“攣鞮將軍見士氣徹底崩了,沒辦法,只能領兵全部退回。”

秦歸晚怔了許久,伏在榻上,喜極而泣。

這場仗,大楚總算挺過來了。

韓蒼擔心東羌撤兵只是誘敵之策,依舊讓眾人保持戒備。

直到三日後,確定東羌大軍不是在玩花樣,這才敢打開城門。

讓人去峽谷和對方之前駐紮的營帳,去尋找孟盼和顧濯纓等人的屍身。

並再三下令,這些人的屍身只要還在,務必想辦法帶回來。

今日又是陰天,下午,有官差過來告訴秦歸晚。

沈晏之和老副將兩個人昨晚連夜帶隊去尋屍,這會已經回來了。

隊伍馬上就要進城,屍身將會全部送到東城義莊,很多已經面目全非,需要家眷去辨認。

敢死之人的家眷在箕城的並不是很多,大概只有五百多人,這些人得到消息,已俱數趕去。

秦歸晚聞言,未帶丫鬟,披上厚披風,騎馬就趕去了。

到了地方,義莊外已經站了不少哭到眼睛紅腫的百姓,寒風裏彌漫著濃濃的悲切,呼嘯著狠狠吹過每個人。

震耳的馬蹄聲和軲轆聲在街巷上隆隆響起,空氣裏全是讓人窒息的腐臭味。

沈晏之騎馬走在最前面,帶著長長的車隊過來了。

板車上是各種面目全非的屍身。

隨同將士皆是面色悲凝。

沈晏之跳下馬,指揮眾人將屍身搬運到地上一一放好,以便百姓辨認。

秦歸晚呆呆望著幾十車的屍身,顫手站在原地不敢上前。

沈晏之肩挑寒風,眼睛裏全是紅血絲,走到她面前,從袖中拿出一個平安符遞了上去。

“顧惜羽帶的人,有一百多個死在了峽谷上,我全部翻看了,那些屍身裏沒有他,也沒有路綏。”

“剩餘的都死在了附近的荒林種。”

他頓了頓,黑眸中隱有星點水光,聲音幹啞苦澀。

“東羌人為了洩恨……把荒林裏的人都踩成了肉泥……那裏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。”

“這是我在荒林裏找到的,我認出了你的繡工,猜想這應該是你送給他的東西。”

“我們順著峽谷兩邊的腳步和蹤跡,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。”

“他們……確實無一生還……”

秦歸晚麻木地接過東西,認出這是顧濯纓去聞州辦案前,她送他的。

那日,她親手把平安符系在顧濯纓的腰帶上,顧濯纓開玩笑說符在他在。

她佯裝生氣,顧濯纓又忙承諾不會讓她等不到他。

還說大丈夫言出如山。

她呆呆地望著平安符,不敢相信,那麽瀟灑風流的郎君,居然生生被東羌的幾千兵馬踩成了肉泥,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沒留下。

這個平安符便是他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之物。

大腦轟的一下全炸了!

一顆心好像猝然被人捏碎,她的喉嚨裏湧上一大股腥甜,俯身猛吐兩口鮮血後,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。

沈晏之驚喊:“晚晚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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